5卷1话4节

「准备好了吗？」

【资料图】

贤者卡昂低沉却清澈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广场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屏息凝气的观众耳中。

「好了。」 

勇者咄咄回答，缓缓点头。古音有样学样。

上千——不，恐怕将及二千之众的拉贡战士及族中老弱妇孺——他们的视线齐齐聚焦在斗技场中。时辰早已过了半夜，但没有一个观众显露出半分不耐，哪怕抱在母亲怀中的小婴儿也对眼前的光景兴致勃勃。

显而易见，对于好战尚武、强者为尊、乃至族中地位一概由身为战士的强弱来决定的拉贡族来说，即将发生的战斗是他们绝不愿意错过的爆款大戏。

中原人眼中的彪形巨汉古音，身高二塔尔、体重超过一百斯空——然而在巨人族拉贡眼里，他只能算是个矮子，顶多和族中少年或是身材尚高的女人旗鼓相当。

然而勇者咄咄——在古音面前抱臂傲立、等待卡昂发出开战信号的拉贡勇者，哪怕在人均巨人的种族中，其身高也称得上鹤立鸡群。

那副几近全裸、身上只有一条皮裤衩的巨体，身高胜过古音近一塔尔，体重也胜过古音近三十斯空，站在古音面前时愈发对比强烈。

拉贡族整体来说，体重和身高不太成正比，大多略显苗条。而这位咄咄的身高体重比虽不及古音粗壮，但以拉贡的平均指标来看也算傲视群雄。他不仅后背长着蓬松茂盛的鬃毛，胸腹胳膊也长满了褐色的毛发，更显得一身隆隆肌肉异常发达，充满野性的力量感。

此外这些身高平均超过二塔尔的巨人，动作却并非想象中那么迟钝。得益于相对苗条的身形，他们的行动相当敏捷，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巍峨嶙峋的山峦之间安居乐业，在复杂的岩场地形中如履平地，捕猎沙漠狼、岩蜥蜴等猎物。

满满当当围坐在四周看台的拉贡向古音这位入侵者、亵渎者、豹胆包天的挑战者射去的视线，自然不可能带有半分善意。那些直勾勾的视线所包含的，根本不是咄咄和古音谁胜谁败的兴趣，而是咄咄将会怎样轻而易举击败那个不自量力的小矮子，怎样将他加油添醋撒辣子做成一盘好菜，怎样吃干抹净渣滓不剩——他们满眼充斥着的就只有那种令人垂涎欲滴毛骨悚然的血腥期待而已。

古音对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用膝盖想都知道这群人的口味，没人比他更清楚了。然而那双金光闪耀的豹眼中，有的只是波澜不惊，不喜不悲。

「放马过来吧，小子！」

在咄咄看来主动发起进攻是自降格调的行为，他游刃有余地发出挑衅，比砂锅还大的拳头咚咚猛捶那铁板似的胸肌。

古音不吃激将法，一边以冷静的目光审视和对手的距离，一边双脚确认着脚底的摩擦力是否足够，只是稳稳当当站在原地。拉贡的比武规则，至少是在拉贡战士之间，原则上不得使用武器。看起来公平至极，但眼下咄咄胜过古音的巨大体重、射程更长的胳膊、恐怖的臂力——那些本身就是非剑胜剑的致命武器。

如果被他那双胳膊的擒抱禁锢，恐怕古音在压倒性的体格差距下将难以挣脱束缚，无论怎么挣扎，也难逃颈椎、脊椎被慢慢绞断的下场。

古音判断贴身缠斗绝无胜算，开始慢慢挪动脚步，向对手右方绕行，打的是抓住对方冲过来时的破绽，跳到背后发动攻击的算盘。

咄咄嗓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大大咧咧走出一步。他已经看穿了古音的算盘，并因此判断对方的力量和身形成正比，远不如自己，便已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此时他失去了等待古音主动进攻的耐心，再次迈步进逼。当然他不可能冒失到一上来就直接向对手扑过去，而是突然大步向左一迈，封堵了古音预定的走位路线。同时双臂张开，屈指如爪，如同面向古音张开了一面包围网。

见对手看穿自己的意图，古音迅速向左边横移。

然而咄咄也紧跟着堵在那个方向。古音见安全距离被压缩了，不得已后退几步。

「咋了？」

咄咄嘲笑。

「你不是比咄咄强吗？逃来逃去的，怎么证明你更强啊？」

拉贡们顿时哄堂大笑。古音也龇牙咧嘴一笑，回应观众的嘲讽。同时脚下仍不断走位，尝试绕到有利方向发动进攻。

突然间咄咄彻底失去了耐心。

只见他放弃了先前谨慎的动作，突然双臂一展，如同老鹰捉小鸡般猛扑过来，动作轻快敏捷得出乎意料。

古音轻盈地向后一跳躲开了攻击。咄咄继续追击，古音再次闪身躲过。然而咄咄每次攻击的收招硬直实在太短，古音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对方的死角。

咄咄一吼再次扑来。古音发动反击，一个鞭腿试图把对方扫倒在地。然而咄咄只是踉跄了三步就稳住身形。古音连忙再次疾退，将瞬间被缩短的距离重新拉开。

「你打算一直逃到天亮吗！」

咄咄急了，伸出颀长的双臂展开手掌，作出邀请对方十指相扣进行角力的挑衅。古音敬谢不敏，无意靠近。

围观的拉贡纷纷叫骂。虽然没有一人会跑到场中直接协助某一方好让比赛尽快结束，但对于古音逃避正面对决的行为显然是愤怒了。有人低声骂道这打的什么玩意儿，也有人说这家伙想消耗咄咄的体力，等等交头接耳不断响起。

猝然间！

古音发动进攻！

只见他直冲咄咄怀中，却电光火石间闪过对方凶器般的擒抱，结结实实一个扫堂腿，让咄咄沉重的身躯哐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然而古音并未乘胜追击，一招建功便立即后撤，在拉贡的惊呼声中重新拉开安全距离。

爬起来的咄咄羞愤欲绝，脸色比塞姆的屁股还红。

「找死！」

咄咄怒吼。

「无耻恶魔！」 

他再次一声大吼，舒展双臂凶猛突进。古音不逃不躲，在咄咄的长臂即将锁住自己的千钧一发之际，身形一低，将扑向自己的巨人整个举起顺势向前丢了出去，真.巨丢人丢巨人。

「哦哦！」 

这次观众响起的惊呼中带有明显的赞叹。

「咄咄被扔出去了！他个子那么小，竟然能把咄咄举起来！」

咄咄被扔了个倒栽葱，脖子和后背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砸了个结结实实，看起来相当吃痛，龇牙咧嘴抚摸着后背爬起来，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此时他嘴上已经不想骂人了，被人当众狠狠丢了一下，令他深感丢人，内心狂丢（第二声）对方户口本。咄咄双目充血瞪着古音，如同瞪着杀父仇人。不过这也难怪。勇者是拉贡的领袖之一，历经艰难的淘汰赛力压群雄后才能当选。如果他身为拉贡最強战士的实力受到质疑，领袖的决策权也会受到质疑。被体型远不如自己的古音两次放倒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肉体和名誉双双扫地，可以想象即便接下来他把古音大卸八块了，仍然会迎来好几名怀疑他外强中干的战士发起挑战吧。

「嘎啊！」 

勇者丢丢咄咄疯狂咆哮。然而接连失利让他重新变得谨慎。他不再盲目扑向古音试图直接擒抱对手，而是以充血的双目死死盯着古音的一举一动。古音则悠然而立、双臂自然下垂，似乎在邀请对方进攻。

对古音来说，借力打力将对方扔出去，是最科学的战术。然而咄咄也不蠢。他咬牙切齿地想，既然你的战术已经被我看穿了，就别想再用同一招对付圣斗士老子。同时拳头在空气中狠狠一捏，示意古音你丫死定了，并慢慢逼近猎物。

古音躲。咄咄追。古音朝左他朝左，古音朝右他朝右，一步步逼近距离，如巨大的沉默屏风不断压缩古音的走位空间。

「咄咄！咄咄！」

急不可耐的观众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大叫。原本他们可是深信咄咄面对这种小矮子，应该三两下就攥在手里撕个粉碎才对。然而战局的展开却完全辜负了这个彻底崇尚武力的种族的期待，令他们感到越来越无趣。

「角力！角力！别跑！」（豹叔：呵呵当老子跟你们一样憨吗）

「抓住他，咄咄！」

「天都快亮了！快角力啊！」

「咄咄！」 

呵斥此起彼伏，然而咄咄充耳不闻，并没有因为同胞的催促而急于发动进攻，仍然双臂张开如钩如爪，两腿岔开如同螃蟹，慢慢地、耐心地压迫对手的走位余地。

此时反而是古音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

他继续运用敏捷的步伐，不断和步步紧逼的勇者咄咄拉开距离，突然不经意间向远方的山巅撇去一眼。

不分昼夜随时可召开一场盛事的斗技场，四周的石阶看台上坐满了拉贡的战士、女人、表情困倦的幼童们；他们背后正好坐落于山峰轮廓正中的两张石椅之一上坐着的，是似乎对比赛结果毫无兴趣、眼睛半睁半闭的拉贡长老、白发多指的贤者卡昂；在他们所有人身后耸立的黑色岩山顶峰上方，铺开了如梦似幻的天幕，落入古音那一瞥的瞳孔中。

好一副无限美丽、澄澈清爽、恬淡雅致的天幕啊。无论是怎样纯熟的画师，以多么昂贵的画具，投入再大的热情去精心调配，穷尽毕生之力也难以再现那神秘的色调。那是只属于大自然、只允许大自然展现的，黎明前蕴含着无限深意及奥妙的，天空的色彩。

不知不觉间，夜空最黑暗的时刻，正悄无声息滑向地平线彼方。

每天清晨必然驰骋而来的、太阳神怒瓦的烈火马车，尚未从山巅展现它那雄壮的神姿，只是显露出一丝预兆。此时连绚丽的暗红色朝霞，尚且未呈现出最初的那一闪。

但毫无疑问，昨夜即将成为过去。战斗者、观战者的心绪都被吸引在地上，天上壮美的景色无人观赏，空气在几乎要开始嗡鸣的预兆中逐渐充盈张力，天空在深蓝、蔚蓝、水蓝间丝滑过渡，即将迎来完全的苏醒。

同时那也意味着，约定的期限中最后一天——决定命运的日子，终于到了。

（......）

古音暗自咬牙，似乎要将那五内俱焚的剧烈焦躁生生压在胸腔内。

然而，那却为他造成了霎那间的破绽。

「咕哇啊啊！」

局势瞬间急转直下！

咄咄从漫长的蛰伏中骤然暴起，以那匹敌加布尔大灰猿的膂力，一把抓住豹头战士的双肩，将对方拉入怀中！

「嘎——！」 

古音怒吼，奋起抵抗试图挣脱，强壮的上半身转眼间涨得通红，如钢缆般缠绕在肩膀、胸脯、脖子、胳膊上的肌肉隆隆膨胀、青筋暴起。

咄咄超过一百五十斯空的体重可不是摆设，他如同遍布四周的巨大岩块中的一块获得了生命和四肢，即便古音全力抵抗，仍被压得无法动弹。岂止如此，咄咄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双手，仿佛要一点点将古音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突然那双手的力量一松。

古音乘机迅速将对方几乎陷入双肩的铁指狠狠砸开，却不想那是对方的阴谋。

原本死死攥在肩膀的双手，迅速变抓为搂，眨眼间咄咄的双臂已经锁住了古音的躯干！

哗！拉贡观众们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显然咄咄打算直接分出胜负了。一双铁臂巨力迸发，试图直接绞断古音的脊椎。

古音口中发出如同野兽的嘶吼。已经涨成通红的上本身向后弯曲，双手撑在对方胸口发力试图挣脱，但适得其反，愈发令身躯在钢铁般牢固的双臂绞杀之下，眼看就要嘎巴一声来个对折。

咄咄此时盯着眼前的古音。对方的豹头大幅向后仰着，并以手指死命掐他的胳膊试图让他放松力度，却未建寸功。勇者咄咄首次确信了自己即将胜利，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可惜他的笑声很快戛然而止。全身已经从通红变成紫红的古音，强忍脊椎几乎快要被掰断的剧痛，突然发动反击，对死死搂着自己的胳膊使出一招门闩锁——以自己的胳膊从外侧发力，锁住将对方的肘部关节向内扣压。

关节被反向扣压的剧痛，令咄咄瞬间脸色苍白。

两名强者，在实则短暂却又漫长得如同永恒的时间里，榨干了全身那几可开山裂石的巨力互相对抗，因彼此牵制而不得寸动，仿佛化为冻结在斗技场上的两尊苍白雕像。当两股巨力势均力敌互相抗衡时，旁人眼里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唯有二人面部和全身不断滴下的冷汗，勉强印证了他们正处于一场燃尽生命的壮绝死斗之中。

此时满场落针可闻，无人呐喊，无人为任一方助威。二千观众屏息凝气、提心吊胆，默默等待着这场张力炸裂的力量抗衡分出胜负。

突然，力量的均衡被打破了。

咄咄被门闩锁挤压的胳膊关节发出一声闷响，前一个刹那还在试图绞断古音脊椎的恐怖巨力瞬间一松。古音没有错过这个自己拼命争来的机会。只见他上半身向后大幅弓起，蓄力狠狠砸向咄咄的巨体。咄咄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原地旋转了一圈，从斗技场的台上摔落，背部轰然着地。古音的身躯重量也为他加了个码，令咄咄受到真.前后夹击。古音趁此机会挤出最后的力量挣脱了对手的铁臂禁锢向后疾退，但随即身子一软，如煮熟的虾子般弓着腰跪倒在地。

咄咄也不好受，躺在地上久久未能动弹。观众们甚至担心他后背着地这么结结实实摔了一下，会不会摔死了，或者至少是晕了。

原本噤若寒蝉、鸦雀无声的观众席上，一时间不知是恐惧还是惊诧的叹息声此起彼伏，然而转瞬间又化为炸裂的欢呼——

勇者咄咄，踉跄着站起来了！

他嘴角流淌着一丝血迹，左胳膊颓然无力耷拉着。然而他眼中却燃烧着熊熊斗志——那是直到他断气的前一刻都绝不会熄灭的，烈火般的斗志。因为他是咄咄，拉贡的勇者！

古音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敌人步履蹒跚向自己冲来的身影。对方伸着还能使用的右臂，连一声痛苦的呻吟也没有发出，只是向着自己笔直冲来。他还看清了咄咄眼神中，早已没有一丝一毫愤怒、憎恨、蔑视，有的只是斗志——无比强烈的、超越了愤怒的炽热斗志。

古音试图站起，迎接对手的攻击。

然而背后传来了令人目眩的剧痛。古音勉强将呻吟声压在了嗓子里，并清晰意识到，这位强悍的对手虽然只剩一条胳膊，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和他正面抗衡了。

然而他绝不可能未战先怯。驱动勇者咄咄的战士之血，同样点燃了豹头战士的熊熊战意，令他金黄色的双目中迸射出无法直视的璀璨光芒。

古音的手虚弱地向周围摸索了一下。那是无意识间想要扶着什么东西支撑身体的、纯粹的本能动作。

而他的手摸到了某个坚硬冰冷的事物。

古音连手中的事物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就那么维持着无力跪倒在地的姿势，强忍着令视线模糊的剧痛，攥紧手中的事物刺向踉踉跄跄直扑而来的拉贡首领。他并没有认为那是一把剑。只是身为战士的防御本能，驱使他的手在无意识间作出了那个动作而已。

下一个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古音完全没意识到，是什么事物、什么原因引起了那个异变。

在那个瞬间——奇迹降临了。

5卷1话4节完

剧情小结

两雄激斗，你锁我腰，我断你臂。双方力竭时，异变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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